都门帐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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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.

 

祖龙娱乐近期的员工待遇尤其优异，不仅因为项目达到预期，人人发了一笔小奖金，而且每天都能收到一只来自章总爱慕者的玫瑰花。他们有时也觉得章远对那人或许太无情了些，但转念一想肥水不流外人田，章总没有接受别人的意向，依旧做公司里的钻石王老五也不错。

林风很多次地制造和章远的偶遇。停车场、餐厅、公司大楼、超市，林风会上去故意和章远说话，但章远总是维持着那套礼仪。

客气地打招呼，说上三句或两句话，因为有事先走一步。

总是这样的过程，这样的疏离。

林风说，章远，你要不要听听看我编的曲子，我们玩了你们的游戏，觉得场景过度时的音乐有点急躁，可以——

章远说，谢谢你啊，我也觉得要修改。我等会儿把你电话给音效配乐部门的老刘，多个外援也好。我有事，先挂了啊。

林风说，我想你，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？

章远说，我们这样不容易。你以后别这么说了。先挂了。

……

每一通电话，章远都会接，每一次碰面，章远都会打招呼，但这种礼貌克制和疏离的对待，让林风心里充满爱意的土壤愈来愈荒芜。章远拒绝了他一遍又一遍的示好，无视了他见缝插针的表白。

章远怎么可以这么无情？

林风去质问章远，去见他的面——林风说过，章远的难过，别人一眼就可以看穿。他一直如此笃定地认为，却忘了那个高考之后的夏天，没有人知道章远的不安和惶恐。

路上堵车，他到章远停车位附近的时候已经晚了。林风不抱希望地想再去看看，却发现一个身着条纹衬衫的男人拉着章远不让他走。章远不耐烦地摇摇头，那人又不干不净地骂了两句，挥起拳头准备朝章远的脸上揍去。才用了一半的力，就有人从背后拉住他。

一力降十会。

林风以前学的是打大鼓，手劲本就不小。后来有段时间体质不佳，又常常健身，应付个把人没什么问题。那人见章远来了帮手，又骂了两句脏话灰溜溜地跑了。

“没事吧？”林风甩甩手，他帮了章远，这下章远总该说点什么，做点什么了吧？

“谢谢你。”章远说：“不过下次你还是帮我报警吧，和那种人没必要纠缠。”他拉开车门准备坐上去，林风也顺势坐上了车。

“看在我帮你的份上，送我一程吧。”

章远没有发动车子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他深深地看了林风一眼：“你以后别多管闲事了。”

“怎么是多管闲事？他要伤害你！”他不可置信地问章远。

章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神经质地点着：“那就让他伤害，他又不是唯一的一个。再说了，和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
“我——”他一下子说不出口。很多年以前，他是那个先开口的人，他是那个得到章远垂青的人，他觉得理所应当。可现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，林风享受了那么多人的追逐，他甚至有点习惯章远低三下四的哀求，他突然说不出来了。

林风问章远还记不记得同学聚会时候，章远唱的那首歌。

他问章远，要是你一直不肯同意，以后后悔了怎么办？我们不该错过的。

章远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，直起身子，眼睛里的红让林风心虚。

章远说，我后悔过了，没用。

我放过你了，希望你也放过我。

我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了，请你下车。

章远其人，对自己的东西照顾得尤为细致，而对别人的则从不羡慕。

很多年前的晨光笔，很多年后的林风，都是这样。

林风已经不再是他的了。

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。”林风下了车喃喃道：“明明你那么喜欢我，我都知道，为什么你现在总是和我说放过不放过的？”

 

极少出现在乐器行，沉迷于某个游戏，成了附近某家花店的大主顾……这些渐渐出格的行为让顾知夏觉察出了不对。综合种种迹象，她开始套林风的话，终于在某个林风准备出门找章远的下午，她确认了林风和章远的关系。

“我怎么看不起你们，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。”顾知夏安慰林风：“他现在一定也不开心，也很难过。你想开点，要不要试试给章远送一些能够勾起你们共同回忆的礼物？吃的用的什么都好。这些天我替你多照顾店里，你自己要有数。”

顾知夏的话点醒了林风，他眼睛一亮，离开了。

笔、情书、磁带、西瓜、大白兔奶糖、甚至尖勺子……他们共同的回忆有过那么多。他兴冲冲地带着礼物去找章远——章远的心是软的，他总会被触动。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，他上前一看，那辆被油漆泼得五彩斑斓的车，不就昨天那辆他上去又下来的。

上次是试图打章远，这次是泼油漆，下次呢？

比起和好，他更担心章远的安全。

 

开乐器行有个好处，既认识乐团里的首席，也认识酒吧里的歌手，人脉广泛。

林风去酒吧找人的时候，那个寸头正抱着一个穿热裤的女孩儿在亲。

“多个朋友多条路。”他压抑着怒火客气道：“上次我没弄清情况，那小子犯什么事儿了？我也想整整他，拖了我那么久也不签合同。”

那寸头本来还抱着怀疑的态度，见林风来得单枪匹马，出手又大方，立刻嘴上也没了把门的：“那婊子现在混得人模狗样，以前叫我刘哥的时候还不跟条哈巴狗一样，还硬是不承认，笑话，我就让他知道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！”

想要知道全貌，有两种办法，一是利诱，多次见面称兄道弟；二是绝对的暴力，胁迫对方服从。林风打听过，寸头现在已经不比当年，早就失势，只要不把酒吧弄脏，绝对没有人追究。可他又怕这人手上有章远的什么把柄，只得耐着性子听。

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，林风从没想过会发生在章远这样一个阳光又温暖的人身上。创业失败后，章远欠了一大笔债，没人依靠，借酒浇愁。他的某个债主又欠了更厉害的人，于是把他的债务也转移到了另一方。新的债主找上门，了解到章远的情况后，劝他去酒吧陪酒。又可以免费喝酒，排解心中的痛苦，来钱又快。他们用惯常的伎俩劝章远，那活虽然不好，但他好歹是个男的，能吃什么亏呢？那些因为信任而借钱给他的朋友们，就因为他欠下了更多的债务，如果他能早早还清，也是给别人一条活路。

章远最终被他们说动了。

因为长得好看，开始时是让章远接女客的，结果章远不喜欢说话，进了包厢二话不说就开始喝酒。女客觉得章远摆谱没意思，把他换了下去。于是他们就换了男客，章远依旧照喝不误，有人过分了甚至还仗着发酒疯和人打架。

为了避免客人又不满意，也为了给章远一点教训，他们就下了点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