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门帐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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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

章远没休息两天就匆匆回到岗位上，或许是他们命不该绝，在随后与美国公司的联系中，对方竟然表现出了对他们公司的极大兴趣，这意料之外的转机让章远他们着实松了一口气，也让那位同事心中更是愧疚。

同事急着向他道歉，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和道听途说：那位朱总原来早就被美国那边列入了黑名单，不仅给予不了任何帮助，甚至可能造成反作用，那天章远的遭的罪，是白遭了。

章远心里叹口气，面上却还是笑着宽慰她，事已至此，下次小心就好。也是他自己不好，前些天不注意，加班加太凶了，才让他们担心。

同事更是愧疚，章远的心思却飘去了其他地方。他这几年碰到过许多类似的事情，遇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，或许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的心。他甚至坦然地认为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，为他又有机会再次遇到林风，让他们彼此都不至于忘了对方。

时至今日，再次遇见林风的那刻，章远终于不得不对自己承认，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林风，一刻也没有。

他故意只买盒装的西瓜切块，故意减少去超市购物的机会，故意选择避开他所知道的乐器行。

不是他忙到没时间想起林风，而是他故意让自己忙到不去想起林风。

他们曾经相处六年零三个月，他曾在林风身上得到的温暖，快乐，亲密，很多很多。后来他主动离开了林风，主动空出了那个位置，留下对彼此的痛苦。

他现在终于能够撑起他们的未来，然而林风身边的位置已经有了另一个更适合陪伴他的人。

他和林风在一起六年零三个月，林风和他女朋友在一起至多四年。章远突然自私地想，不知道林风的心里，会不会还有他章远的几寸空间？

还是说，林风已经不愿意想起他，不想再记起他？

再见一面，就一面，他一定不去多打扰林风的生活。

章远从胸口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林风的电话，犹豫良久，还是拨通了。

“是我。”章远屏气听着对面的动静。

沉默良久，林风才说话：“是你啊，好一些了吗？”

“嗯，好多了。”他们的对话客套得就像陌生人，章远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。在医院的时候他来不及多想，现在却越来越觉得不是味儿。“有空吗？我……想请你吃个饭，谢谢你。”章远匆忙又补上一句：“你和你女朋友。”

“好啊。”林风爽快地答应了。

最后来的却只有林风，并没有他的那位女朋友。

“她有事。”林风说：“你不用那么客气，直接转账给我就好了，难为你还跑这一趟请我吃饭。”

他不想见你。

章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：“老同学嘛，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。”

林风笑了笑，接过章远递过来的住院费信封。

章远说不出话来，他突然后悔自己约了这顿饭，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特别令人不齿。

明明知道林风有了女朋友，心里却还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特殊的言语。

可是他忍不住，他想见林风。

“你总是这样。”林风突然盯着他的眼睛说：“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你有多难过。”

章远的眼睛很亮，然而他一难过的时候，那双眸子就盛满了水光，让人心里一颤。林风刚认识章远的时候带着偏见，以为章远是故意招人同情，是装的，很不屑。后来相处久了他才知道，章远的心太软了，他是真的情感细腻，他是真的容易难受，但又强撑着。

林风见不得章远这个表情，他看了心里也会跟着章远难受。

章远不自然地低头，想要遮挡自己的表情。

他不希望林风误以为这是他试图赢取对方的同情的手段。

正巧服务员上菜，章远急忙抓住机会：“你试试这个，这个很有名。”

然而林风却并不吃这套：“章远，你是不是还喜欢我？”

 

“林风喜欢你。”何洛告诉章远，“你知不知道，我特地观察过了。”

“你看到了什么？”章远饶有兴致地问。何洛喜欢看日本漫画，她们这个年纪，又爱看漫画的女生，十有八九启蒙得早，喜欢对着同班的两个男孩子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再说了，明明是我喜欢他，怎么就变成他喜欢我了，章远心想。

“他上课老是回头看你！”

那是因为林风喜欢偷偷和他说小话。

“还有一次，林风的水杯掉了，你帮他捡，他也想捡，你们两个的头碰在一起，你们还相视一笑！”何洛激情澎湃地说，“你没注意吗？他后来偷偷玩手机，边玩边面带微笑，笑了好久！对，就是你脸上现在这种笑！”

那也可能是他在看手机内容发笑。章远收敛了表情。

“还有那次！我们语文课上，你和赵承杰演‘夫妻看书’那幕，大家都在起哄，但是林风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！”

那是——

“何洛！”数学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地点名：“章远！你们两个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！”

何洛磨磨蹭蹭地起身，和章远擦肩而过的时候又传来一句压低声音的话：“你看，他又在看你，他还瞪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