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门帐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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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.

接着呢？林风心里发慌，面上还要赞刘哥有魄力，不屑于章远的负隅顽抗。

接着更容易，刘哥大着舌头继续告诉他，章远这种人吃软不硬，他最怕连累别人。

他们带着章远去了一趟章远原先的债主家，指着那个趴在凳子上写作业的小女孩儿说：十四岁，有的是人喜欢。你还不出，我从她身上要，谁让她爸爸认人不清。

那个什么破窗效应知不知道？被干过一次，那被多干几次也就习惯了，再加上他还有软肋。

他开始按照要求做，尽量都用劝的、陪的、说的，但也有逃不掉，被逼着做的时候——有的人就好他那一口，看起来干干净净，年轻漂亮，眼里是逃不了的绝望，嘴角却还是笑。

“再后来，这小子运气好，有人给他还了债，上了岸，没了消息。”刘哥咧开一个弧度：“我还以为被玩儿死了。不过哪里有我运气好，翻开一本杂志就看见了。这几年他这些钱都是给我赚的啊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“那万一这小子打死不认呢？他既然敢上杂志，一定是有恃无恐，刘哥你有没有后手？”

刘哥动作一滞，打着哈哈：“当然有了，我会没准备就来找人吗？”

林风放下心来：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做要挟，只不过浑水摸鱼想捞一笔，小角色而已。虽然有点麻烦，但还是能够拐几个弯，花点钱，找他的对头解决掉他——只是少不得要麻烦顾知夏。

直到林风离开酒吧的门，姓刘的才慢吞吞掏出手机，对着电话那头说：“搞定，打钱。”

“还来？……对了，那小子没什么后台吧？”

 

停下，你会后悔的！章远对自己喊，但他控制不了自己。

他还是和以往一样进了包厢的门。

打招呼，喝酒，让人不过分地随便摸——这是新加的，先前那些人和自己打了招呼，说自己这样一点就炸实在让人没法做生意。他没思考多久就松口了，他还是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男的，吃不了亏。

他醉得特别快，没一会儿色彩斑斓的光晕就充斥了视域，身体绵软使不出力。

你看，报应来了吧？章远讥笑着自己。

他听见林风在叫他的名字，林风问他还好吗，要不要休息。他没控制住情绪，一股脑的委屈都被倾倒出来。他哭着抱住林风，任由对方贴紧他的身体，冰凉的手从衣服下摆探进，按在腰侧不让他乱动，恍惚就像大一那年的暑假，他住在学校的宿舍没有回家。林风从北京回来，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，偷偷摸摸在宿舍和他做了。完事后两个人才迟来地害羞，四目相对，憋不住笑了起来。

他不是林风，章远着急地喊自己，然而对方听不到。

他喘不过气，扑在林风的怀里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后悔了，他不想林风去美国读研，他要他回来。

林风亲吻着答应他，一下一下，仿佛要把他钉死在身下。

第二天宿醉醒来，头痛欲裂。他揉着太阳穴，撑起身就感到浑身不对劲。只一眼，他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。昨天的酒客把两三千块钱丢在他身上，舔着下唇满意地说下次还找他，边说边伸手想摸他的脸。

活该。章远冷眼旁观：自找的，谁让你不听我的。

你他妈别碰我！他暴怒起来，仿若置身于沸热的火中，又像是被冰水浇了一桶，牙齿克制不住地打颤，当场就和酒客打了起来。手、脚、头，甚至牙，凶狠而不顾及形象地攻击对方。最终那人骂骂咧咧落荒而逃，而毫不意外的，酒吧里的人知道后，围追堵截他又是一顿暴打。

姓刘的抓着他的头发，逼迫他仰起脸，那人下了力气想要他疼出声，但他硬是不肯泄露一丝软弱。那人让他选，是自己以后好好干，还是他们直接给他下药往外卖。他怒极反笑，呸在那人的脸上，换来的又是一拳打脚踢。

他们带他去见了一个小女孩儿。

章远终于又慌乱起来：别去，你别去，你不能去，去了就没法儿回头了！

他见过这个女孩儿，他当初从她爸爸手里拿钱那天，她还端了冰西瓜给他吃，喊他哥哥，说要考和他一样的大学。

章远看到他眼里的光闪了闪，最终熄灭了。

闹钟的铃声响起，章远看了一眼钟，七点整。

 

章远下班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寸头，在章远的车旁阴恻恻地看着自己。

“你到底是谁，你想做什么？”章远捏着手机晃晃：“我随时可以报警。”

“我就要点儿钱。”姓刘的说：“别穿了衣服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。警察来了查出你老底，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，看看我们两个谁倒霉。”

“我告诉你，你——”

“你看，正好有人来了。你不是不怕吗？我就在这儿喊，这个章远，以前在酒吧卖——”

“嘴巴放干净点儿！”林风手上的矿泉水瓶砸中姓刘的脑袋。

“你？”那人见来人是林风，不由喜上眉梢：“你不是想整他吗，我告诉你，我现在有个机会——”

“停！敲诈勒索是吧？”顾知夏踩着高跟鞋挽着林风走近，“胡说八道是吧？我告诉你，要是我，宁愿用这笔钱把你弄死在监狱，也不会给你。”她个子不高，但身上有股狠厉的气息：“你欠王哥那笔债还清了吗？我通知他了。”

“算……算你们狠！这事儿没完！”他对上顾知夏的眼睛，匆匆离开。

人一走，顾知夏和林风就上前想说什么，然而章远却制止了他们：“非常感谢你们赶走了他。但是我首先要澄清一点，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，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缠上我。我和你们的疑惑一样多。”

他拒绝了林风和顾知夏试图送他回家的建议，独自开车上路，一进门就把自己扔在床上。

章远有些无力和虚脱，胃部隐隐抽痛。

顾知夏说他们家认识一些厉害的人物，可以给姓刘的一点教训。章远没有拒绝她的这个提议。因为他是不可能报警的。李总对他有恩，而祖龙娱乐是李总的心血，如果他有丑闻，那么对祖龙娱乐来说也是一桩巨大的丑闻。

疼痛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轻，反而愈演愈烈，到达一种难以忍受的地步。章远终于妥协地掏出手机，自己拨通急救电话后，按住腹部蜷缩成一团等待医护人员。

小题大做总比没人知道地死掉好。他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