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门帐饮

2.

岳普来电话时严良正被灌酒，他嘻笑着推开同伴塞到跟前的酒瓶，嘴里应下那几个酒鬼不合实际的要求才关上门辟出个安静的角落。普普在电话那头有些羞涩，说自己过两天要来看严良，还要带男朋友一起来。严良沉默了一会儿说好，心里有些怅然若失：以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，害怕的时候会抓紧自己手臂的小女孩儿终究长大了，投入另一个陌生男孩儿的怀里。

普普的男朋友该是什么样子？

起码得和自己一样高吧？最好有双和普普一样的大眼睛，还得会照顾人——普普以前过得实在不好，应该多个人疼疼她……啊，对了，还得长得好看点儿，否则以后和普普出门会不般配的……他胡思乱想着重新推开门，和那几个醉鬼拥在一起举杯。那几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，醉得厉害了就一边嘴里骂些不干不净的词，一边轻佻地拍他的脸，大概又是把他错认成了谁。但是这次严良喝得畅快极了，也没冲他们挥拳头。他高兴得要命，因为以前那些阴霾已经散去，普普像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儿一样开始恋爱，如果那个人可以对普普好，那这一切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希望吗？

有个词叫乐极生悲。

严良怎么也没想到，出现在他眼前的会是他。

朱朝阳。

我做过最后悔的事，就是给你们开了门。

这是朱朝阳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，而朱朝阳现在却光明正大地站在普普身边？

他现在不后悔吗？

他当自己说过的话是放屁吗？！

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！

“严良，好久不见。”朱朝阳从岳普身边的椅子上起身，转过头腼腆地冲他笑，“你还记得我吗？”

朝阳，好久不见，你还记得我吗？

仿若昨日重现。

严良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像当年的朱朝阳那样惊诧，但朱朝阳的脸上绝没有自己当年的激动和忐忑。

 

“严良，好久不见，你还记得我吗？”

想必你从未忘记我，如果不是，为什么一听见这句话，你就变了脸色？

朱朝阳眨眨眼睛，等待着严良的回应。向来是这样，朱朝阳抛出了话头，严良就一定会接，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，等待严良记起两人之间的一切相处。

“严良哥，朝阳哥哥就是我的男朋友。”普普猫咪似的眼睛笑得弯起，“是不是很意外？”她熟练而不着痕迹地融入两人。当然该是意外的，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一边温声劝着严良赶紧吃烧麦，一边冷冷注视着打电话的她的朱朝阳，会成为自己的男朋友？别说严良了，普普自己也没想到。

严良点点头又摇摇头，他的目光停留在岳普脸上：“普普，你……”严良皱着眉，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。对于普普，他有一种天然的保护感在作祟，舍不得说重话，也舍不得丢下她。

岳普亲昵地把严良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，侧对着朱朝阳。她新换了黑色的指甲油，和严良的黑衣服似乎交织在一起，朱朝阳的表情有所紧绷。

“其实我们两个……也是阴差阳错，朝阳哥哥在读研究生，而我正好在C大读大学……”她简单地介绍两人在一起的经过，严良的恍惚感却更重了。

两人再次碰面已经有段时间，可为什么电话里普普却从没提起过？

朱朝阳明明说了那样狠的话，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满脸无奈又坦然地听普普说话？

说到有趣之处，岳普和朱朝阳相视一笑，默契十足。严良起身说去洗手间，朱朝阳和岳普交换了眼神，也跟在严良的背后。

进了门，严良褪去在普普面前强装的笑，面无表情地问朱朝阳：“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
“什么怎么样？”朱朝阳瞪大眼睛无辜得很：“我们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，没别的——”

“我一直记得，”严良打断他。他此刻背对着朱朝阳，所以朱朝阳只能猜测严良的表情。“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”

“所以，你到底想怎么样？报复我们吗？”

“不，我只是想喜欢我喜欢的人。”朱朝阳说：“严良，你转过来，至少，你看着我的眼睛，你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。”

严良转过身靠近朱朝阳，想从那双眼里发现谎言和欺骗，但那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严良的倒影而已。

“别让我发现你对不起普普！”严良抓住朱朝阳的衣领，自以为是地撂下狠话，甩开他走出盥洗室。

朱朝阳就像来时一样跟在他身后，轻巧地抚平皱褶。

走出去又能怎么样，他还不是得回到岳普的餐桌前？

严良长大了，有分寸，有韧性。虽然还不够冷静，但假以时日，一定可以做一个好帮手。

只是在那以前他要先弄清楚，严良腰上的手指印是怎么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