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门帐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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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.

出乎林父意料的是，林风不仅没有丝毫的愤恨，反而欣喜若狂：“章远没事？！”

那克制不住的笑意落在林父眼里愈发刺眼，他的目标转向被林风扶在怀里的章远：“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？你为什么总是要毁了林风的未来？你都那样了还不肯放过林风？！”

章远看着他一言不发。

这个男人鬓角早已长出白发，他曾为了林风单独找章远谈话。那时候也是这样，质问着他有没有考虑过两人的未来，有没有意识到这条路多难走，问他为什么可以自私到毫无顾忌。

他那时候怎么说来着？

拍着胸脯坚定地说一定会为了未来努力，会和林风一起考上华清。

他后来失败了，再也没见过林风的父母。如果不能上同一所学校，那至少给林风一个安稳的未来，可是安稳的未来，章远也给不了。

他身不由己，他自身难保。

他除了远离林风什么也做不到，而现在，他连远离林风也做不到了。

真是令人恶心的虚伪。

“爸，你别说了，我们先出去。”林风隔开父亲和章远，试图让父亲离开章远的家——不管章远到底如何，他身体虚弱是真的。至于胃癌怎么变成了胃溃疡，他可以慢慢问章远。

关门的瞬间，章远捡起了那份病例，翻阅起来。

“以伯父的性格，估计这件事不算完。”顾知夏抱歉地把手机和咖啡递给林风：“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，你要不再去了解一下，给个解释？”

林风摇摇头，谢绝了咖啡。他什么话也不想说，自己父亲的性格他了解，此刻的解释对父亲来说就是狡辩和谎言。

父亲的意思很明确，章远和父母二选一。

“……你要是真的为难，不如我们订个婚。”顾知夏提议：“订婚又不是结婚，可以取消，又可以暂时让你爸不再关注章远。”

林风有一瞬间的心动，却又很快摇摇头：“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，我不想这样，何况这样还会伤害章远。谢谢你，我先回去探探他们的情况。”

“可哪里还会有比我更合适你的人？”顾知夏盯着林风远去的背影低声呢喃。

一条刚发送的已读信息停在她的指尖。

汉安路190弄香风远4号1602室。

 

林风从床上醒来的时候，是早上八点零四分。

手机上显示有四五通未接来电，凌晨一点多，全是来自章远。

林风本能觉得不妙，随手套上件衬衫就往章远家赶。到了门口钥匙一插，推开门的刹那林风的心沉到谷底。

客厅一片狼藉。

章远住的16楼只有两户，对面的房子刚装修完，正在空置散味。

林风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血腥糟糕的桥段，他才刚刚得回章远，难道留不下片刻又要失去吗？

林风跌跌撞撞地冲向章远卧室的方向，转开房门，章远背对着他坐在床沿边。

没有开灯，也没有完全拉开窗帘，林风只能隐隐地看到一个轮廓。

“我一时之间不会死了。林风，你回家去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林风说：“我听了你一次，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。章远，我喜欢你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章远的声音变得沙哑：“可是我突然发现，我不喜欢你了。你和我说话，我不想听，你碰我的时候，我感觉害怕，你做的东西，我感觉得惶恐。人在一起应该是开心的，可是我和你在一起已经不开心了。”

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我爸吓到你了？他过分了，我已经找到机会了。”林风挽回道：“我托人打听过了，那天你和另一位男性患者的送检样本弄混，他们同一天做了内窥镜检查，胃检样本弄错了。这两天另一位因为病情恶化再次住院才被发现，不是你的错。”

章远病理组织诊断结果最终判断为没有胃癌，得的是胃溃疡，这个消息是在林风父亲打了章远之后，才被电话通知给章远的。

“不是。”章远说：“我看到你爸的时候，我很害怕。”

“不是因为他是你爸，也不是因为他曾经对我施加的压力，而是他提醒了我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
“林风，我们太不一样了。学历、经历、生活、家境，什么都不一样。”

“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，我拼尽全力想要和你在一起，可是前段时间你终于回来找我了，我却觉得并不开心。我喜欢你给我唱歌，可是除了唱歌，我什么都不想和你一起做。”

“那我们就只唱歌，我给你弹吉他。”

黑暗中，章远似乎都能感觉到林风灼灼的双眼。

“林风，你还是不懂。”章远说：“你别觉得我只有一个人，可怜到不能放弃。我没有顾虑，我可以选择我想做的事，但是你不可以。我比你自由多了。”他狠了狠心：“如果那时候不是因为有了你，不是因为你爸，我本来是可以考上华清的。”

章远终于真正伤了林风，也伤了自己。